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津贴:民国时期中国新闻界的痼疾

发布时间:2020-08-12 15:43:36 点击次数:196

民国时期的中国,报业津贴现象相当普遍,津贴的来源渠道丰富,对新闻业损害很大,也引起了部分有道义的新闻工作者的抵制。从各种迹象看,政治津贴在报纸的创办或发展过程中占重要位置,来源包括政党、政府部门、甚至是政客个人,特别在北方等商业不发达地区。而这种津贴现在除了中国报业不发达的原因外,传统文化也是可探讨的因素。

关键词:津贴;民国;新闻界;痼疾

作者简介:

  【英文标题】Political Allowance: Handicap for Chinese Press Industry

  【作者简介】王润泽,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,研究员。

  民国时期的中国,报业津贴现象相当普遍,津贴的来源渠道丰富,对新闻业损害很大,也引起了部分有道义的新闻工作者的抵制。从各种迹象看,政治津贴在报纸的创办或发展过程中占重要位置,来源包括政党、政府部门、甚至是政客个人,特别在北方等商业不发达地区。而这种津贴现在除了中国报业不发达的原因外,传统文化也是可探讨的因素。

  一、津贴来源多样

  1.来自政客个人的资金。政客投资报纸,自清末、民国初即有先例。清末时期,当以开风气为己任的新式报纸出版时,那些和维新派宣传政治改革有关的报纸,基本得到过洋务派的支持,如《中外纪闻》得到过袁世凯的资金支持;《时务报》得到过黄遵宪、张之洞等人的支持;上海《新闻报》在福开森接手前也有张之洞和盛宣怀的股份。

  民国以后,这种风气越来越浓。政界、军界名流用各种方式津贴报馆。如同盟会张耀曾(后为国民党中政学系要人)多年为其党派报纸《中华新报》补贴,数额巨大。上世纪20年代,湖南赵恒惕主政,以巨资津贴报馆,金额竟然高达“大报每月2000至3000元,小报每月1000至1500元,通讯社及杂志等每月200至500元不等”,而湖南《大公报》因为名气大,因此私下里得到8000元的支票,但被拒绝①。不过该报在创办时接受过蔡锷的500元,以及湘绅刘人熙等的3000元。从报馆欣然接受津贴的态度上可以推测这种情况在民国、特别是民国初不是个别现象。

  2.政党、政府津贴报纸。由于成立党派是各政治人物进行政治活动的重要途径,因此创办或支持报纸宣传自己成为政党活动的重要内容。有资金来源的大党派可以为报纸不断输送给养,使宣传成为日常的开支。如国民党中央和地方党部都有一定的预算用于宣传,一份报纸的津贴一般从100元到2000元不等。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,国民党掌握的报刊330种,其中日报有273种,多数都得到各级党部的资金支持,南京《中央日报》月津贴额度更是达到8000元,中央通讯社更是向中央提出月均补贴5万元的请求。

  除了本党报纸名正言顺地接受津贴外,政府部门也要对社会上的名记者、报纸进行津贴。李思浩先后任段祺瑞内阁的财政次长、总长,曾回忆说,在他任财长期间“要结交几个新闻界的朋友,也要应付一般新闻界的需索,给他们一点津贴……除《大公报》(由王郅隆出面主办),以及胡后来办的《新社会报》要给相当数目的资助外,对胡(政之)本人,我记得在我当财部总、次长的几年间,每月送他三四百元,从未间断过”②。

  3.津贴现象普遍存在。除了政党报纸,一般以商业报纸为名的民营报纸,也普遍接受津贴,津贴一时泛滥成风。

  1925年北京人口仅有100多万,竟然有300多家报社和通讯社,便是政治津贴的畸形作用。这300多家新闻单位中200多家多为见不到报纸的报社和不发稿的通讯社;或者与别的报纸合版,换下报头和部分社论,就是另一份报纸。有的仅印刷20余份,到各机关交差,市面上并不见销售,他们都是拿了各大小政党或个人津贴而糊弄出资人的。据1925年11月19日《晨报》报道,其余100多家报社则因有点规模,基本接受过北洋政府六大机关赠送“宣传费”。接受津贴的报馆分四级:1.超等的6家,每家300元;2.最要者39家,每家200元;3.次要者38家,每家100元;4.普通者42家,每家50元。总计15500元,125家媒体,其中日报47家,晚报17家,通讯社61家。③当津贴名单被一些报纸透露后,48家居于次要地位的报纸或不满意排名的报馆聚众要求政府公布名单。当然也有《世界日报》相反,于29日发表声明,否认接受过这笔津贴,一时间舆论界沸沸扬扬。熟悉报业内幕的张季鸾曾断言,“盖华北报纸,除小报尚能经济独立外,鲜有不靠津贴过活者”④。

  同时期日本的秘密调查也证实津贴现象普遍存在。据1926年9月5日南满株式会社发行的秘密文件《支那新闻一览表》和1927年11月日本外务省情报局作的秘密调查《支那新闻及通讯机构调查》显示,在中国稍有影响的报纸都能得到也乐意接受各种津贴。甚至是商业发达的上海地区报业,也有各种名目津贴补助。如《新申报》在1925年左右接受的是李思浩或张学良的津贴,同时与孙传芳关系密切,每月有2500元的补助;而陈布雷所在的《商报》接受的是汤节之、虞洽卿的出资,与奉系军阀关系相当紧密等等。《申报》的史量才也先后接受齐燮元每月捐款2000元,以及一块地皮和一栋住房。当然齐燮元资助的报刊很多,不止一家。

  二、津贴的影响与报人的反思

  非正常的资金来源,使报业风气恶浊,一味追逐金钱,甚至在政局动荡的时候,敲一笔意外之财,完全忘记媒体对社会和国家的责任。如1925年的金佛郎案发生后,有的报社竟得到几千元到两万元的津贴,几百元的就更多了。上文提到了1925年11月份在《晨报》公布了津贴名录后,竟有报社、通讯社因为没有领到“津贴”,登报质问,使六机关非常尴尬;报社为了津贴的事互相攻讦也是屡见不鲜⑤,不仅影响报业的声誉,而且从根本上破坏了报业客观公正的立身之本。

  一些著名报人也接受津贴,拿人钱财,替人说话。如林白水也是生活阔绰,在他的宅子中,佣人最多时有十几个,孩子的家庭教师就有5个,此外他还酷爱收藏金石和砚台,藏品闻名于世。其卖文、收受津贴和贿赂在报界也并不是秘密。

  这种现象引起当时部分报人深刻反思和忏悔,甚至认为这是一种“罪”。时值《上海中华新报》记者张季鸾曾说“吾尝审思,以为中国报纸无功可论,惟视其罪之大小及性质如何”⑥。此“罪”即接受津贴,它是导致言论偏颇,纪事错误的重大根源。这一点连外国在华的媒体工作者也看得一清二楚,《泰晤士报》总主笔萨雅曾批评中国报纸不能独立,“华字报中,或有受政党之津贴者,有主笔不得其人而致昧于世界之大事者,此吾人之所知,不必为之讳言。”⑦《时事新报》也痛陈此种罪责,“无论受何方面金钱之补助,自然要受该方面势力之支配;即不全支配,最少亦受牵掣,吾侪确认现在之中国,势力即罪恶,任何方面势力之支配或牵掣,即与罪恶为邻”⑧。因此看来当时报馆的原罪就是接受津贴,由此发生的言论偏颇不当,新闻不实错误甚至捏造,都直接或间接由此而来。

  但对此进行抵制的力量,常常源自报人个人的修养。这使得对津贴的抵制缺乏制度、文化、行规等方面的支持,而显得势单力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