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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对文学的“轻构述” ——几部文学作品的2012影像历程

发布时间:2020-10-12 18:10:36 点击次数:124

电影与文学是两个并行的艺术体。电影对文学原著的构述,忠实与否不再是可信标准,它可重可轻,这完全取决于此电影作品所要达到的艺术风格或市场目的。本文着重于电影对文学的“轻构述”(反之是“重构述”)的案例分析上:如何使文学作品“轻”起来,不仅是这两种不同的艺术体对话的有效方式之一,也是电影自身的需求,当然更是我们时代愿意“信以为真”(dechesthai,海德格尔)的现实存在之一。这固然不是现实存在的全部,但已经构成我们时代真实与重要的文化景观。

关键词:电影;文学;“轻构述”

作者简介:

  【英文标题】The Comprehensive of Movie to Literary: Images Process from Several Films in 2012

  【作者简介】严前海,东莞理工学院文学院

  【内容提要】电影与文学是两个并行的艺术体。电影对文学原著的构述,忠实与否不再是可信标准,它可重可轻,这完全取决于此电影作品所要达到的艺术风格或市场目的。本文着重于电影对文学的“轻构述”(反之是“重构述”)的案例分析上:如何使文学作品“轻”起来,不仅是这两种不同的艺术体对话的有效方式之一,也是电影自身的需求,当然更是我们时代愿意“信以为真”(dechesthai,海德格尔)的现实存在之一。这固然不是现实存在的全部,但已经构成我们时代真实与重要的文化景观。

  【关 键 词】电影 文学 “轻构述”

  一 “信以为真”之轻

  “信以为真”之轻是我们时代最重要的表达方式之一。它作用于每一个人,每一个社会阶层,甚至每一种社会形态。喜剧(性)和轻一样带给我们愉悦,不过,它与轻是有区别的:喜剧(性)作为一种叙事形态,它是对故事的情形、性格、手段进行集中放大、夸张,从历代喜剧杰作(小说与戏剧)的内涵看,它们大都与讽喻连结在一起;轻,不乏类似喜剧(性)结果性体验,但更重要的,它几乎已经远离了讽刺、讥笑,也不对故事情形、性格或手段放大与夸张,而更愿意以轻盈的姿态或抒写手段,以非掌握真理的轻松口气来展开描述,它更注重受众的感受和接受风尚。当喜剧(性)在某个端口与悲剧相连时,“轻”则是一个自足系统,它既不否定别人,也不肯定自己,由此将决定与评判权拱手相让于感兴趣者。

  小说创作中有大量的“轻”现象。如对强权,相对于帕斯捷尔纳克、索尔仁尼琴等作家,昆德拉作品的机趣与轻快;即使是同一个作家,如马尔克斯《霍乱时的爱情》和他的《百年孤独》比则令人赏心悦目;再者,文学艺术流派中的“超现实”,本身就具备了相当“轻”的特质;《佩德罗·帕拉莫》相对于不少魔幻写实主义作品就“轻”了许多;描写同样的时代,卡夫卡与塞利纳尽管风格截然不同,但就其创作手法而言,相对托尔斯·曼、德莱塞等人的作品显然更“轻”。不过,本文并不想就文学特别是小说展开这个话题,只想将它界定在电影对文学的阐述上。

  一些电影大师的叙事并不迁就“轻”。当安东尼奥尼以《夜》那样的哲学性情怀来呈现人的选择困境、当基耶斯洛夫斯基以《蓝》的细致来隐喻心灵自由之艰难、当李沧东以《诗》那样的诗性力度来探索人性正义有没有可能时,他们沿续的,依然是优雅的艺术传统,即是他们对艺术之“真”的理解与实践,它们的时代性除去其中的题材因素之外,就其表现手法而言,更多地体现在技术与时代的同步性,包括场面调度、色彩运用、写实与表意的不同追求以及对普泛意义上的好莱坞风格的拒绝上等,但是,他们的作品,有一个共同点,即避免“轻”。

  相反,大量的电影作品为了市场,为了风尚(它甚至是一个精神性要求,也可理解为可变量的强制性),则努力用“轻叙述”来赢得肯定。轻题材自不必说,如《阿甘正传》,处理的是具有相当沉重份量的题材,其轻盈性也同样令人刮目相看,又如《美丽人生》(轻松地叙述集中营中的生活);而在对文学作品的影像化过程中,“轻构述”则成为一种不得不考虑、也是许多影视制片公司愿意采用的方式。如何使文学作品“轻盈”起来,不仅是这两种不同的艺术种类进行卓有成效对话的方式之一,也是电影自身的需求,当然更可以放在时代“信以为真”①的现实中来考察。使对象“轻”化,就是我们时代愿意“信以为真”的现实存在之一。这种现实存在固然不是现实存在的全部,但已经构成我们时代真实与重要的文化景观。

  二 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:不可信任叙事之轻

  和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一样,小说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(以下简称《派》)是美国高中生的阅读书目,而且,和前者一样,它们都带有某种寓言性,只不过,盖茨比的天真换来的是谋杀,而派的天真,则迎来内心的平静;有趣的是,这两个人物在小说中表现出的天真,只是他们行为的一面,在小说的非主体性部分或者暗示中,无论是盖茨比还是派,都曾在生存竞争中“残酷无情”,这才意味深长。

  和安东尼奥尼、伯格曼、基耶斯洛夫斯甚至李沧东不同,李安早就已经懒于做一个精心耕作自己精神世界的导演了,他到美国后拍的一系列电影,表明他更愿意时尚,更愿意以漂亮的表现赢得大众的好感和票房。当然,与此同时,只要有机会,他也想让故事来得有品质、有内涵。电影《派》透露出这样有待验证的艺术与商业野心。

  当大海出现在电影中,以波澜不兴、平静如镜的画面呈现时,观众为画面的美所吸引,没有什么不满的嘘声,没有不信任的质疑叹息,没有嘲讽的笑声,更没有觉察到被愚弄的愤怒。李安以这样的画面来讲述大海中经历的某一场景,差不多已经是他性格的反面:狂妄。但实际上,没有人会将大海以这样的形式进行表现,这是在挑战观影者的最基本的经验,因为大海不可能比游泳池更加的安详和宁静。观众有理由从这里开始,可以不信任电影的叙事。

  其实,这是李安最大的赌博。他要的就是这种“不可信任叙事”,也唯有如此,叙事才能更加回归到“轻”的本质上。比如,动物园本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动物世界的“不可信任叙事”。但派的野心更大,他要将这“不可信任叙事”推广到严重对立的宗教上。

  亨廷顿绝没有想到,他关于文明冲突的重大理论,在一个懵懂少年那里用自己的经历与感悟着手进行解构。在这个少年看来,伊斯兰教、基督教、印度教之间并没有天然的看得见的障碍,教堂、清真寺和庙宇,都是令人神往和好玩的地方,更重要的,“加快拥有道德感,这让人强烈地感到比通过智力了解事物更加重要;把宇宙放在道德的范围内,而不是智力的范围内;对存在的基本原则是我们所谓的爱的认识,这样的认识有时并不能让人立即完全清楚明白,但最终必然会让人明白的”。并且最终,“困惑的智力然而却是对存在和终了目的的信任感”②。经历海难、回加拿大定居并娶妻生子之后,我们看到派的家摆设的奇特,简直就是不同宗教信物之间的大合唱:有象头神(湿婆与雪山神之子),圣母玛利亚小画像,黑布的天房(伊斯兰教最神圣的圣所)照片,湿婆铜雕像,吹笛子的克利须那(毗湿奴化身),木雕十字架上的耶稣像,一本《圣经》,《圣经》上的布有“上帝”之字却用阿拉伯语写成。要知道,派是以一个普通人的直觉来理解和看待不同宗教之间的关系,因为在所有的宗教中,善与恶是两个基本的对立概念,在这两者之上,是上帝或者是命运,而所有的宗教,据派的理解,并没有明确的排他性,即在宗教经典中直接将其他宗教列为敌人,这正是派在不同宗教间互通无碍的天然基础,也是派的对宗教关系的“轻构述”。

  在这一基础上,不同宗教对派的最终提示,不是派在最后跟两个日本人说了两个故事版本,因为日本人选择了派与老虎的不可靠漂流故事后,派说他们“和上帝的意见一致”(他们也代表了大部分观众和读者的选择),而是,接受宗教(无论是哪个,最好三个都要)、接受信仰、接受命运,即接受免于恐惧的威胁,因为“只有恐惧能够打败生命”“它没有尊严、既不遵守法律也不尊重传统,冷酷无情”③。派在海上的所有困难,都是因为恐惧而引起,现实中的人,也因之而起,它是我们生活中最为本能或许也是最为现实的威胁。战胜它,即可拥有平静、沉着和快乐;受制于它,即失去平静、沉着和快乐。派曾经拿起刀,捅那个水手,“他的血使我龟裂的手不再那么疼痛。他的心脏很难弄——连着那么多管子。我还是把它挖出来了。味道很好,比海龟好吃多了。我吃了他的肝脏。我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了下来。”④但这一经历没有使他焦虑和恐惧。因为他接受了宗教即接受了命运。我认为,这才是小说和电影的真正主题。这也许就是扬·马特尔和李安要端给我们的心灵鸡汤:一通形象化的“轻道理”,一通对历史与现实的“轻构述”。

  当然,就叙事手法而言,整部电影也不是都停留在轻构述上。事实上,最重要的段落之一,就非常之“重”,虽然它花的时间与其他绝大部分时间的“轻构述”无法相提并论,却是影片升华的关键节点。当电影以令人窒息的长定镜头,对准派,让他讲述这个故事的另外一面,即他与他的母亲在救生艇上与厨师和水手的故事时——猩猩是他母亲,猎狗是厨师,斑马是水手,而他就是老虎,随后那个作家这样揭示——我才看到了故事的真正转折,也就是说,从这一刻开始,李安化腐朽为神奇,那些不真实的景象,统统变得可以接受,因为,那不过是派的叙事世界中的虚构;再大的风浪,再柔美如镜的水,都是想象中的产物,不必当真:它们只不过是想让电影的叙事足够的赏心悦目。而“长定镜头”的叙事意义,才是影片中最重之处,由于它是纪录性美学的不二法门,当时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就是以这样的长镜头来奠定真实定义的,他们的镜头还在不停地运动。李安此时用这样的定景式的长镜头来表示什么?他向观众暗示,你们要真实吗?这里才是真实:咬定不放松的纪录,派的表情,他的眼神……只要有一丝的谎言,都将一泄无遗。

  在此,我们的问题慢慢转向:以现在的语境,人间最可怕的故事,同样可以进行这样的“轻构述”。这可能是当代的一种叙事伦理。就像《无命运人生》将屠杀过程淡化、《美丽人生》并未将集中营恐怖化,《派》同样并不回避海的狂暴、物的死亡,只是它转过脸去,讲它感兴趣的、也让现代观众感兴趣的那一面。是啊,也许,奇妙的海面,奇妙的跳鱼,奇妙的鲸鱼,奇妙的虎,奇妙的派,它们的出现,使得这个腐朽又沉重的故事可以实现人性设计上华丽与轻盈的转身。

  而在宽阔的时代叙事背景中,让生活轻起来,舒适起来,也迫使小说与电影制作自己的轻叙事:融入时尚;时尚所散发出的轻松快意,已经成为现代工业文化捕获人心的塞壬之歌。它甚至已经再造了现代的人类精神状态;而且,它也同样切入艺术本身的娱乐功用。

  扬·马特尔和李安,是对我们这个现代工业文化时代精神的轻时尚进行戏仿:来一场风靡全球的不可信任叙事,即,让“轻构述”成为一种风格。